1. 冻卵是否可以促进生育自由：卵子冷冻可以促进女性在职场的性别平等及职业奉献，促进生育自由，减少生育时间压力，对生育年龄更可控。此外，卵子冷冻还可以让女性有更多时间在情绪和心理上为做父母而准备，有研究认为年长父母由于心理和经济上的成熟，对孩子的教育和成长有好处［22］。但是年长父母对孩子可能存在其他潜在后续问题，比如年老父母没有足够的精力抚养孩子，更增加了孩子年幼父母即去世的可能。

另外，卵子冷冻也可能给女性带来压力。关于卵子冷冻的争论还在于，支持职场妇女卵子冷冻政策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还可能加重了女性在工作和职场中的压力。对于那些不愿意卵子冷冻的妇女可能被造成不愿意为公司做贡献的印象，并且分散了对于女性在生育力高峰年龄妊娠的社会变革（如弹性工作环境、产假制度）的关注。

2. 冻卵是否是年龄相关生育力下降的“预防医学”：年龄相关生育力下降是否应算作生育力保存的医学适应证？伦理学上一直有争论，关于这个问题需要更谨慎的考虑。有反对观点认为，年龄大于40岁女性卵子冷冻成功率较低，卵子冷冻可能导致高龄女性错误的期望［23-24］；其最大的风险是：女性获得错误的期望，导致她们更晚生育，当日后使用冻卵无法获得孩子时，女性会发现她错过了自然生育的最佳窗口期。

卵子冷冻并非育龄妇女生育力保存的唯一选择。对因癌症或者其他原因需要手术或者放化疗而有可能损伤卵巢功能需要保存生育功能的女性，卵子冷冻并不是唯一选择。卵巢组织冷冻、促排卵后取卵体外授精再冷冻胚胎（针对已婚妇女）或者手术改变卵巢生理位置远离放化疗区等也是可行的方法［25］。

3. 是否需要卵子捐赠者：卵子冷冻可以增加卵子捐赠者的来源。卵子捐赠被认为是对于高龄或卵巢功能减退女性的低效助孕治疗的一种助孕措施。尤其在我国，限定为卵子捐赠者需要为同是行试管婴儿助孕的女性在满足自身需要（获卵20枚卵子，且有15枚成熟卵）的情况下，把部分卵子捐出来给其他同样需要IVF助孕的女性使用（《卫生部关于印发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校验实施细则的通知》）。然而，由于捐赠者在实施捐赠时自身仍未受孕，往往不愿意捐赠。而卵子冷冻可以使得这部分潜在赠卵者把超过15枚卵子部分先行冻存，妊娠后可以捐赠出去，如果未妊娠再把卵子解冻留给自己用。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使得患者更愿意捐赠卵子，扩大了高龄或卵巢功能减退女性的赠卵来源。

然而，如果仿照男方精子冷冻和捐赠的做法，放开卵子捐赠的来源，采取自愿的原则，允许未婚或已婚、无需行试管婴儿的普通人群赠卵。由于促排卵和取卵过程与精子的获取存在的差异性，获卵过程需要干预性和创伤性操作，存在一定风险，对女性可能存在伤害。这种做法容易加剧阶级分化，将捐卵更导向商业化，存在潜在的社会矛盾的积累与激化的风险。

但是，另一方面，卵子供需严重失衡又是现实存在的问题，求远大于供，以致于滋生卵子黑市。有西方学者建议，妇女捐赠卵母细胞时应予以适当的经济补偿，包括健康筛查、卵巢刺激本身所产生的费用以及由此造成的身心不适，还应包括可能发生并发症所产生的费用［26］。卵子捐赠最好有独立的第三方机构监管。鼓励更多普通正常妇女捐赠卵子，可以建立卵子库，同时打击黑市。

4. 同性恋与未婚人群的卵子冷冻及生育：在某些西方国家，同性恋可以合法结婚，男同性恋夫妇可以获得一个冷冻捐赠卵子及代孕母亲服务，以完成IVF。而未婚女性在未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前也可以通过冻卵保存生育功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寻找伴侣［22］。在某些国家，如英国，甚至可以在没有伴侣时获得有遗传关联的孩子［27］。

5. 宗教阻碍：在某些宗教信仰中，卵子冷冻和捐赠可能存在障碍。如：穆斯林不允许卵子冷冻，天主教的生育观认为生育与婚内性交是不可分割的。此外，因为亚洲社会的传统观念，经阴道收集卵子不允许被用于处女。

6. 冷冻卵子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归属问题：关于冷冻卵子的所有权，第一权利所有人必然是冷冻卵子的妇女本身。但如果该女性不幸去世，卵子该归属于谁呢？使用权与所有权不同的是，单纯卵子不会产生后代，但是如果使用卵子与精子受精，则有机会产生子代，会涉及更复杂的伦理问题。如果患者单身，她的父母是否有使用权；如果患者已婚，她的丈夫是否有使用权？如果患者没有直系亲属，保管的医疗机构是否有所有权和使用权，可否用于科学研究？可否提供给国内其他生殖中心使用？可否要求自行保管？这存在一系列的问题。且随着全球生育力的不断降低，将来每１个卵子的去留可能都将变得重要［21］。现行的生育政策、法律法规和对配子所属权的观念在未来都可能发生变化［28］。因此，在卵母细胞冻存实施日益增多的今天，有必要建立相关的法律法规。

四.

各国关于卵子冷冻的相关法律法规情况

目前，我国《卫生部关于修订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相关技术规范、基本标准和伦理原则的通知（2003版）》规定：“赠卵是一种人道主义行为，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以任何形式募集供卵者进行商业化的供卵行为；赠卵只限于人类辅助生殖治疗周期中剩余的卵子”，把卵子捐出来给其他同需要IVF助孕的女性使用。

中国2001年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规定，只有患恶性肿瘤的妇女在放疗和化疗前、患不孕症的妇女在无法及时体外受精前，可以将卵子取出并冷冻起来。“冻卵”属于辅助生殖技术范畴，中国法律有明确规定，必须是持有“三证”，即结婚证、身份证、准生证，且患有不孕不育症的夫妇才可以接受辅助生殖技术诊疗。出于对冷冻卵子安全性的考虑，上海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2013年就出台规定，有不孕病史及助孕指征的夫妇，在取卵日丈夫取精失败并不接受供精的特殊情况下才考虑冷冻卵子。而对于修改法律中不允许单身女性冻卵使用人工辅助生殖技术（例如冷冻卵子或试管婴儿）的规定，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接受中国日报采访时表示［29］，我国现行有关法律并未禁止单身女性生育，卫健委将加强调查研究，逐步凝聚共识，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措施，切实保障女性生育、就业和职业发展权益。严格说来，目前我国现行有关法律并未明确指出单身女性冷冻卵子究竟合不合法。

在日本，无相关法律规定，只有无法律约束力的指南［30］，包括：最高取卵年龄为36岁（仅为建议）；需供卵者知情同意；需依照供卵者自我意愿处理冻卵；冻卵只可用于供卵者生育，他人不被允许使用。或在供卵者有废除的意愿，并同意用于科学研究的情况下，用于科学研究。在供卵者死亡的情况下，冻卵被废除；在供卵者超出生殖年龄的情况下，可通知供卵者后废除供卵。日本生殖医学会在2013年８月才开始同意健康单身女性也可申请冷冻保存其卵子［31］。

美国生殖医学会2013年的指南中为卵子冷冻摘下实验性技术的标签，对于因化疗或其他性腺毒性治疗而面临不孕症的患者，建议通过适当的咨询，对卵母细胞进行冷冻保存。但是，关于卵母细胞冷冻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需要更多的临床数据，以支持赠卵为目的的卵子库的普遍开展。单纯以推迟生育年龄为目的的卵母细胞冻存缺少足够的证据支持［1］。

英国政府于2000年修改了有关法律使冷冻卵子技术应用合法化。但英国人工授精与胚胎学管理局规定，冷冻卵子的保存期不得超过10年，以防止一些女性耗到50岁以上再生孩子［32］。不过，近年英国监管机构人类受精和胚胎管理局（HFEA）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平等和人权委员会也同意改变现行立法的要求。ART专业人员和患者也强烈希望改变现行指南［33］。

五.

总结

综上，卵子冷冻技术目前尚未成熟，人类卵母细胞的低温保存只能作为辅助生殖实验室可用的一系列技术的潜在有用的补充，不适宜大规模开展。在体外受精-胚胎移植（IVF-ET）治疗中，应做好足够的应对措施，尽量避免因取卵当日男方无法提供足够精子而选择卵子冷冻。完全放开卵子库的使用在我国仍存在管理困难，极易引发伦理学问题，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际组织公开鼓励通过卵子冷冻来选择性延迟生育。但是，对诸如POF、将要进行放化疗的女性患者，确实有冻存卵母细胞的实质需求。而我国目前对卵母细胞冷冻技术仍缺乏一定的法律法规指导，现有的卫生部文件甚至对卵母细胞冷冻及赠予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难，包括对结婚证的要求、同是患者的条例以及获卵数、成熟卵母细胞数的要求。因此使单身女性冻卵、有实际需要的供卵变得可行性差，POF或者反复卵子原因不孕的患者得不到有效解决。

本文对卵子冷冻可能引发的社会、伦理和技术问题的争议进行了综合全面概述，并对各国对于卵子冷冻技术相关的法律法规进行介绍，以抛砖引玉，引起业内同行对此的关注，以期进一步建立健全相关的法律法规，推动卵子冷冻技术健康良性发展，让妇女生育需求和意愿在合理范围内能有效得到满足。呼吁谨慎使用这一技术，以使我们的ART能造福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群和家庭。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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