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女子张雪（化名）婚后多年未育，原计划在四川当地正规医疗机构接受试管婴儿技术操作，却被通知需要等待一年的时间。32岁的张雪心急如焚，开始四处打听能够快速操作试管婴儿的地方。后来，她来到广州，找到地下诊所，花了22万元。可是最后，张雪不但没怀上孩子，连卵巢也被割伤。正规医院诊断，她以后很难再生育了。

受害人自述

张雪说，她婚后多年未育，原计划在四川当地正规医疗机构接受试管婴儿技术操作，被告知要等一年时间。心急如焚的她转战网络、朋友圈，打听哪里能快速操作试管婴儿。

经朋友介绍，张雪找到广州的中介王某红，并暂住了下来。王某红并没有向张雪承诺进行试管婴操作的成功率。但她向张雪承诺，不要担心操作医生的医疗技术与经验，都是来自广州地区各大知名医院的知名专家提供治疗服务。

“冯医生”通过微信向张雪展示的位于小区内的试管婴诊所以及珠江新城保利某住宅楼里的手术操作点。

张雪回忆事情经过

在分两次支付超过10.3万元定金、试管婴操作费用之后，王某红开始领着张雪对广州一些地下诊所、试管婴手术操作点进行考察。

在王某红与冯姓医生的介绍中，这位“冯医生”来自中山大学的附属医院，有多年操作试管婴儿的经验，是行业里知名人物。操作试管婴期间，张雪先后通过现金支付、转账等交给冯医生约2万元，王某红数万元。4个月下来，药费、住宿、生活费等加起来，张雪共花费了20多万元。

调理身体加促排卵治疗几个月，张雪一直没能等到自己接受手术操作怀孕的机会。在广州待了4个月，经检查被告知精子不行，得找人供精。夫妻俩最后选择一个大学生作为供精者。

然而，取出4个卵子之后，张雪又被告知供精者还没联系上，原计划购买供精者精子没能实现。取卵3小时后不能及时进行操作，卵子很可能无法使用。医生、中介建议张雪夫妇使用冻精。

在这过程中，张雪渐渐生疑。8月初，她决定离开广州，回老家休息并调理身体备孕。在老家一所知名医院检查身体后，张雪被告知其卵巢功能已经异乎寻常低下，“医生听说我进行过试管婴操作，给我的第一句分析就是很可能在广州操作试管婴期间割伤了卵巢”。回到广州，张雪又在中山一院进行类似检查，专家给出答复很类似。

“（地下诊所）操作的医生告诉我得到4个卵子、两个胚胎，我至今没见过，钱花了，人也伤了”。张雪说，曾经寻求广州的朋友帮忙，相关信息很快转送到相关区级卫生监督部门，“给过我电话，但没下文”。

和张雪一样，不少不孕不育夫妻走进了地下试管婴操作医院和诊所。8月以来，记者通过1个多月的暗访，调查这一地下操作试管婴的黑色链条。

记者暗访

每天接诊几十人 新来的要有专人携带

根据张雪的投诉，从8月底开始，记者一直在设法进入为她操作试管婴的黑诊所内，但该诊所的冯医生等人行事谨慎，记者一直没能找到途径。

这个黑诊所藏在广州海珠区东晓南路附近的中山二院南院家属区内，但位于六楼的诊室常常大门紧闭。

最后，在一名外省来广州做试管婴儿操作的夫妻协助下，记者绕开中介，辗转和冯姓医生本人取得了联系，以来自北方某省、妻子常年不孕的名义求诊于冯医生门下。双方约定9月上旬某个周日前往其诊所面谈治疗和费用。

在电话里，这位冯医生表示他的诊所在广州市海珠区海珠客运站附近，如果记者一行来广州后，可按照他给的路线抵达，到时会有专人来接应。

记者没看见有任何医疗机构设置的证照

乔扮夫妻的记者如约乘地铁抵达指定地点——中山二院南院区门诊附近时，冯医生本人手提黑色小包，已等在了院外的马路边。

冯医生向记者问得最多的是“从哪里得到了他的电话”，表现得很谨慎。他并没有将记者一行带往这家正规医院，而是带到了医院旁边的南苑小区——中山二院南院的家属区内。

这时小区内已经有10来个人在等候，一见到冯医生，就分别上了小区右侧一个单元的电梯，径直上到六楼，在六楼一间普通住宅门前等候进入。

位于海珠区某小区六楼的诊所大门紧闭。没有专人引领，根本无法进入。

在冯医生的带领下，记者走进了这间毫无医疗机构特质的民房内。

房间总共70多平方米，两房一厅，最里间摆放了一台泛黄的B超仪器，充当接诊室的另一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堆放着众多病案。记者仔细查看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医疗机构设置的证照。

自称能提供“不错的精子”

到了中午12点40分左右，一名提着“广州华银”字样医用整理箱的年轻人进入诊所，和这位冯医生的助手“燕姐”交接当天收集到的血样和单据。当天进行血液检查的一共有4人，小伙子将血液样本逐一摆放到整理箱内，收取燕姐给的几百元现金后就匆匆离开。

小诊所并没有医学检验设备，所有生化项目检查，他们都交给第三方检验机构来进行。

轮到记者接受诊疗了，冯医生开始询问女记者诸如月经周期等病史情况。“从这些简单的造影检查和报告来看，女的有严重的输卵管堵塞，而且双侧输卵管都堵塞严重，既然在当地医院治疗过，你们看要不要再在广州做一次类似的治疗。”他直接对着女记者建议，又说即便不疏通，做试管婴儿也是可以操作的。

这位冯医生补了一句：

“

如果在正规的机构做供精，需要排队等上几年的时间，但在我这能够很快得到不错的供精。

用老旧B超仪做妇科检查

这位冯医生建议记者先做B超检查，就让记者先去看看小房间里的设备。

记者在小房间看到，一张泛黄的狭窄躺床边是一台堪称陈旧的B超仪。机器的屏幕非常狭小，管道、机身上老旧、灰黄。

记者随后咨询医学专家了解到，这是一种老旧的妇科B超设备，经过这项设备的检查，能够发现一些诸如输卵管异常、卵巢异常的变化，应用该设备也能发现使用促排卵药物后，卵泡的形成情况。机器的一个小探头上，包裹着一个避孕套。

医生自述

9个月里为300多对夫妇做试管婴儿

记者离开诊所后，在附近快餐店吃午餐。前后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冯医生主动给记者拨通了电话，希望一起吃个饭当面聊聊。在晓港湾一家茶餐厅内，这位冯医生告诉记者，自己今年才从公立医院出来做这行。因为很快在业内有了名气，短短9个月，就已经为300多对不孕夫妇进行了试管婴儿操作。他说：

“

不过这个领域竞争也越来越大了，很多中介都有了相当多的医生资源。做这个试管婴儿，其实技术门槛已经越来越低了。出来（做地下的试管婴儿操作）不到一年虽然赚钱，但毕竟是不符合规定的，我其实很怕被吊销行医资格。

话题越聊越开后，这位冯医生又向记者报价：

如果不孕夫妻是采用第一代试管婴技术，只需收费3万元。但如果要做胚胎性别鉴定的二代技术，需要8万元。如果当天取卵形成胚胎并不适合植入，则需要额外加收5000元的冷冻费用，解冻时再加收3000元，累计8.8万的支出，成功率在60%左右。他的报价要比中介的报价便宜一大截，但不愿抛头露面的他，并不接受转账，一般情况，我这只接受现金交易。

“生产链”

每个环节都被明码标价

链条的每一个环节都被明码标价，而这些环节均为目前法律法规乃至社会伦理所禁止：可选择胚胎性别；加1万元可以用别人的精子；再加几万元可以用年轻貌美女性的卵子；如果肯花费40多万元，可以使用自愿者代孕……

这些在正规的医院生殖医学中心十分禁忌的事情，在地下试管婴操作点很轻易就能办到。这更催生了庞大的地下试管婴儿市场。

2016年1月1日，全面二孩政策开放后，中国试管婴儿需求再度加大。有专家称，未来两三年内，中国可能成为全世界最大的试管婴儿市场。而公立医院已经拥挤不堪，患者往往不得不等待较长的时间。

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