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对我开始频繁地谈及“生育”感到惊诧,闺蜜在我说及生育话题时也产生很难接受的情绪,我从这些反应里感受到的是时间的飞逝,也许我在很多读者或者闺蜜心中,还是那个20多岁为爱恨情仇写各种情绪日记的女人,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满33岁了。
大家都抵触“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这种社会规训,每当我谈及生育的话题,闺蜜的眼神里都包含着失望,也许我在他眼里也成了那个“到了年纪就想安定下来结婚生子”的平凡女人,想来他对我抱有很多别的期望,至少他总是认为我“有才华”以及特立独行。
当然,我更清楚的是,所有人对我最大的失望,也许是我计划产子的对象竟然是皮皮,与一个在社会意义上各方面不如自己的雄性生产后代,似乎是雌性之耻,这其中的奥秘和逻辑我仍然在思考,但无论如何,我本人都比任何一个外人更加恐慌于这个计划,难道我不想找一位年轻有钱有闲聪明优秀体贴顾家阳具很大对我体贴爱护的男人吗,我想那么多痛苦的根源都在于太过贪心,上一篇文章读者说得很对,我和皮皮俩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有“既要又要”的倾向,关于皮皮既想经济上依赖我同时还想建立自己的领地,关于我既想拥有言听计从的软饭男同时本质上又喜欢“大男人”,读者的评价通常会引起我们俩各自的私下反思,犹记得去年外出郊游,我的包落在车上,皮皮和闺蜜俩人都急忙想各种方法帮我出头解决和交涉,那一刻,我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傻乎乎的不用操心的人而感到快乐,皮皮在旅游时跟前台交涉换房,皮皮帮我跟楼下弹琴邻居对峙,我明明喜欢皮皮这些会出头的各种瞬间啊,我不会喜欢一个窝囊的处理不了事情的藏在身后的男人,不管他是多么听话或乖顺,所以读者说的对,真给我一个软饭男,也许我也不喜欢。
我频繁地思考生育,是因为我计划在36岁之前结束对这个人生重要话题的纠结和思考,所以这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窗口,我不想冻卵也不想40岁后喜获孩子,我总是想到如果我的孩子来到10几岁的旺盛的少年时期,而我已经50多岁了,我无法陪TA尽情的爬山玩水(可能会一直要歇一歇,年初潜水时看到表格里45周岁的年龄警示感到恐慌),无法陪TA吃疯狂的食物(我妈妈已经不吃胆固醇高的食物),连去游乐场坐个过山车都得考虑身体状况,我更不想孩子20多岁正直青春年华可以肆意恋爱肆意追随梦想的阶段,我却迈入60多开始需要看病需要孩子时不时来照顾我,我觉得那样对孩子并不公平,况且我很抗拒在孩子思考最活跃的人生阶段,自己已经开始走向迟钝,所以,36岁之前不生,也许我就不生了,接受我的生命遗憾。
如今跟皮皮进入合作阶段,是我对“生育可能性”的一次考察,我的生育意愿一直都是五五开,没有特别强烈,我的想法是,如果皮皮是个顾家的会照顾孩子给TA陪伴的配偶,而我忙碌了一天休息的时候,皮皮和孩子在我眼前和谐的快乐玩耍,我会感到比较满意,所以我会观察皮皮的责任心、是否好吃懒做、是否反社会、是否爱赌博爱嗜酒等,如果不符合标准,我就不生了,所以我并不会找精子库,因为我不是以生育为动机,我是以组建和谐快乐的家庭为动机,我觉得精子库太冷冰冰太功利主义,实际上,我还是倾向于喜欢一个温暖的家庭。
不管是闺蜜还是网友,都给我精子库的建议,但我却一直对这种东西特别排斥,我还是传统和老古板的,因为我希望我的孩子在追寻自己的存在时,我能告诉TA,TA是一个爱的结晶,是一个美丽的结果,是一个为我们带来了无限幸福快乐的天使,而不是为了优秀为了成功而被精心选择生下来的。
关于精子库,我思考过很多有趣的问题,首先我在想,每个人是不是都对自己的“来源”充满好奇,对“自我存在”会无法抑制地追根溯源,一个生来就被告知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精子库里选择的结果,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还没有这种儿童题材的电影及书籍来探讨,但我其实很感兴趣;其次,精子库对我来说充满了神秘和不可控(我是控制狂),假如我生下来一个孩子智力奇高但喜欢虐猫,我会很痛苦,我会不知所措,我会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在咎由自取,也许孩子冒出的每一个奇怪特性都让我感到陌生,当然你可以说,与皮皮结合生下来的一样不可控,但我可以找到解释的假象,我可以象征性的追根溯源看看有没有结果,而不是无从追起,这让我能安心一点,而且如果我和皮皮生下的孩子竟然也会虐猫,那么我至少可以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我挑选的父亲很爱小动物。”我不会有自责的痛苦。
最后,孩子的重要性在我心中其实是次于配偶的,我觉得生孩子其实是让配偶之间拥有一段特别的生命体验,孩子长大了也就离开了,如果没有配偶,我觉得孩子便承载了太多,我很怕自己老了会想要骚扰孩子,当然也有人说,你可以再找个男人陪你养孩子,那我觉得这种组合家庭也蛮复杂的,万一我有个女儿,我也不想她接触陌生继父,索性不如不生。
当然说来说去,我对当一个单身母亲不感兴趣,你会说世事难料也许最后你和皮皮吹了你还是会单身,但这是一个被动选择,就不一样了。我希望组建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我觉得这没有错,这很难,很理想化,但人不就是要努力去实现一种梦想吗,家庭有一百种鸡毛蒜皮,但也有无数个温馨时刻,有一天我在刷牙,皮皮站在我旁边让我听听他新发现的一首歌,我低着头刷牙,他忽然说,“我给你制造立体环绕音效”,于是拿着手机在我脑袋后面不停打圈,我的心田充盈着一种喜滋滋的感觉,皮皮还会捏着三个拇指在我脸上拾掇,“给你做一次水光针”他解释道,那么多亲密的仿佛动物间互相梳毛的时刻,是生命中很美妙的感受,而扩充到家庭这样的单位,则会多一份有趣的亲密和互动体验。
我至今还没有勇气毅然决然地说,“我不想生孩子”,我很羡慕那些坚定地选择不生的人,有的选择周游世界,有的选择精进事业,有的选择精致美丽,而我却总是感到旅游和事业都太文明了,太文化侵入意识了,太容易崩塌了,我无法相信这些东西,我无法相信我触碰了古罗马的石头于是我更完整更饱满了,我无法想象我精进事业几十年有一天文字不再流行时我如何自洽,我多么害怕在60岁回望自己的生命时,竟发现一切都是一场资本主义叙事下的虚空,生育需要舍弃很多东西,但我是否会获得接近本质的不是文化洗脑下的真正的喜悦,好迷茫啊,唉。